(资料图)
升官街是一条消失了的街。它的位置在现在济南舜井街南头向西到天地坛街的一段,不足200米。升官街名字很好听,其实是卖棺材的。50年前,南关一带卖棺材的集中在升官街和南门里,算是棺材专卖中心。
卖棺材的店铺大都是厂店统一,没有柜台,也无需柜台,把打好的棺材往那儿一摆,大约连广告也不用打。一般棺材铺都上门板,那门板就是一块块长木板,白天把门板卸下来,到了晚上再把门板安上。那时的棺材铺也不像现在的商店都搞装修,素朴得很。大概棺材铺装上霓虹灯或者音响什么的也不是那么回事儿。
旧时南门里大街
但是,那时候的商家也很懂得多种经营。升官街上卖棺材的除了专营棺材之外还兼卖蛐蛐儿,这儿是当年有名的蛐蛐市。
蛐蛐儿,学名蟋蟀,也称“促织”“趋织”,意思是听到蛐蛐叫便当知秋凉,应当抓紧预备织布做棉衣越冬了。但在中国的民间,蛐蛐是岁晚赋闲的玩具。《诗经》中便有《蟋蟀》的篇名,是讽刺晋禧公的。宋朝济公的故事中也有“济公斗蟋蟀”的故事。四十年前还有个动画片《蛐蛐》,是根据蒲松龄的《促织》改编的。据说,近几年南方一些城市又重新兴起了斗蟋蟀的风气,甚至还要举办“斗蟋蟀大奖赛”。我不知道办没办成,但这些年济宁地区有人靠卖蛐蛐发了大财却是不争的事实,人们斗蛐蛐的热情并不低于远古的先民。
一到秋天,升官街的蛐蛐市便火爆起来,沿街两边摆的全是蛐蛐罐儿,一摆就是三四层,有陶瓷的、南泥的、竹子的,外面刻着梅兰竹菊,非常好看。当然最好看的还是斗蛐蛐,把蛐蛐过到罐里斗,也有的用专门的咬圈。参战的蛐蛐儿头上两根长长的须,像京剧里小生头上插的雉鸡翎,屁股后面两根叉,呈八字状,像是两根坚硬的蒺藜刺。蛐蛐最起码的条件是全须全叉,交战前用“蛐蛐胡儿”打一打它的牙,看一看它的牙板。“蛐蛐胡儿”是草茎做的,搔到蛐蛐的牙上,它马上愤怒地张开,旋即鼓起有着黑褐色花纹的羽翅——那叫“晶子”,嘟嘟地叫了起来。
有一年,一个又矮又瘦的人带来一个蛐蛐,从早上到晚上一连咬败了六七个,喜得他手舞足蹈,笑容满面。然而乐极生悲,恰好战斗正酣之时,挤过来一个卖鸡的,担着两筐鸡驻足观看,那蟋蟀猛地一蹦,恰好蹦到鸡筐里,再也没有看见这只常胜将军生还。那人不禁嚎啕大哭起来。许多从这儿路过的人都来询问,他边哭边说:“我那老爷死了。”人们以为他的外公去世了,连忙劝他回去奔丧。他指着那鸡笼说:“老爷让鸡给吃了!”原来他的蛐蛐名叫“老爷”,人们哄然大笑。后来那人把卖鸡的拉住,生生地留下两只鸡才算了事。
我那时在南城根小学上学,每天从升官街上走。小学四年级的时候看到这样一件事:在升官街的西头,天地坛的南头路东有一家卖石灰的,门前堆满了石灰粉,热气腾腾冒着热气,一个精神病人来到石灰堆前,把脚上的布鞋脱了下来,然后往鞋里装满了石灰粉,猛地往自己的嘴上一扣!那场景吓得我撒腿就跑。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眼睁睁地看到精神病人对于自己肉体的摧残,令人深深的悲哀和同情。
如今,升官街在人们的眼里和地图上消失了,卖棺材的也改弦更张了。一切都成了过眼云烟。只有记忆还那么深刻,随着年龄的增长,依然那么清晰。(武存中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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